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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人网络与现实严重不符

写给我的芦苇

  我亲爱的乌鸦朋友,你要知道。这世界不允许我们自由地插手干涉它的专制主义,你该小心,被它剥去羽毛。

  所以你要快点学会飞行,飘到天上去住,并且永远别再回来。

  

  

  我在什么时候遇到了你呢,应该是我最讨厌夏天的时候吧。

  

  我坐在门口高高的青石头台阶上,两条腿晃荡晃荡,却够不到地面。我用手顶住松动的乳牙来回晃动,看到野草上方。一只迟疑着的蜻蜓突然停下了翅膀,稳稳当当地站在一枚芦苇叶上,像是站在了我的眼皮上,我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盯着它。

  

  这时你从我身后绕过来,敏捷的夹住蜻蜓的翅膀,好像是夹住了我的脸颊,我的眼睛被你捉住了。你看着我茫然的目光,像是看到了傻瓜一样的哧哧地笑着,告诉我说蜻蜓其实可以把自己的脑袋给拿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是吃蜻蜓的乌鸦,说完你就把捏着蜻蜓的手戳到我的脸上来。

  

  我被吓得尖叫,而蜻蜓的脑袋也掉了,你却笑得像个魔鬼。

  

  记不清楚了,总之在我的印象中,你比太阳还讨厌,比掉了脑袋的蜻蜓还要讨厌。

  

  偷吃我的零食,还把垃圾丢得到处都是,还喜欢扯我刚扎好的马尾辫,还老是欺负我的小狗,说我的小八是小哈巴。跟你做邻居的感觉像是小八尿床了一样讨厌,像是我在毕业典礼上穿的那条没有晒干的淡黄色的长裙一样讨厌,像是你妈说我是小偷一样讨厌。

  

  我真讨厌你

  

  终于我考进了市里的学校,你也去了别的地方学习,我们一周顶多就见一次面,也许两次,谁知道你啊。日子一天天跑掉,我的小八也变成了老小八,它的牙齿掉了一颗又一颗,却不能像我的乳牙一样,掉了还再长回来。我每次回家都看到它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下面,听到我的呼唤,小八也只是把脑袋从左脚移到了右脚。

  

  小八在我上周带了火腿肠回来的时候死掉了,那天爸妈刚好不在,你也来到了我家门前,我们把它埋到了它狗窝的下面,和我给它的火腿肠一起去了天堂。那天我很难得没有再跟你吵架,只是吃着剩下的火腿肠,默默地看着小八的饭盆。

  

  而你坐在我旁边,什么话也不说,也默默地看向我这边。我还很不合时宜地想,要是你在看我的话,我就把你借了我的随身听不还给我的事捅给你爸知道。

  

  终于你开口说话了,你说你的爸爸妈妈半年前离了婚,现在你跟着爸爸生活,以后可能要多麻烦我们家的照顾了。我听你讲了一半,就生气地转过身去骂你,要你别再说下去。因为你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卡带的录音机一样断断续续,让人不爽。

  

  后来我们俩一周不止见一次,因为你转去了我在读的高中,而结果就是我每次下课去吃饭都要在楼梯上碰到你。这也就算了,可你为什么还要用我的饭卡吃饭啊。我可不要跟阴郁男坐在同一桌吃饭。但是每次你都说我是好人,是好人会帮助弱小——好吧,勉为其难地迁就一下你好了。

  

  结果一吃饭你就坐我对面,尴尬死了喂!可恶的阴郁男,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学习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还好我运气不错,有惊无险地通过了学业水平考试。毕业那天一放学我就兴冲冲地跑去看你的成绩单——靠!怎么都是优异线以上!你在旁边,很自卑似的,垂下眼睛说什么没考好,结果我差点没当场发作。幸好你说这是学校,我才冷静下来。唉,想想就丢人。

  

  毕业之后我没有选择继续读书,而是去打工挣钱,因为我的父母老了,是时候轮到我来养育他们。工作之后,我不能再频繁地回家,爸妈却频繁地呆在家里了。也是到了社会上才发现,原来生活比我的小狗小八死掉了还要难熬,我得像个全职保姆一样才能呵护这该死的像低能儿一样的命运的上司。

  

  我觉得好累,想到自己的经历就更觉得累了,该死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想念我的小八,想念我的乳牙,还有我的蜻蜓——哦,当然是有脑袋的蜻蜓。但是我在脑子里想了一圈,都没有想到你,好神奇哦。

  

  我觉得这件事情好神奇,下班后我约你去了附近的大排档吃夜宵。我把脑子里的想法都抖露给了你,你听我说完后,贱兮兮地笑了起来,终于你憋住了大笑,跟我说“因为你本来就蠢”。我在心里嘲笑着你,微笑着还你一句“去你的”。

  

  结果我一直拉着你喝到了两点钟,后了来你跟我说我喝了太多啤酒,回去的时候一边骂人一边呕吐,跟没关稳的水龙头一样搞笑。呵,谢谢你,我并不想知道这样的事情。我听完笑着给了你一拳。差点打翻你手上的白粥。

  

  我心想,你也是个傻子。

  

  被你吓到是在几天前,在周末你跟抽风了似的,非得要我回家一趟,说什么要庆祝一下定居在此二十年纪念日。在回家前一天晚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向老板请长假——请不到假我就辞职不干,反正我早就不想干了。

  

  结果是一个星期的假期,而代价是要一直干到过年才有假放,可恶啊。在推开门前我还在想,要是你不能好好地伺候我,我就把你收藏的军舰武器模型通通拉去二手市场,半价出售。

  

  我推开门,换来的是你大笑着把一只虫子往我脸上凑的场面。我马上不淡定了,甩开行李箱就要打人。奶奶的,你小子,很行。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被我的反应逗乐了,手上捏着的蜻蜓也因你的笑而微微颤抖。

  

  我应和着你,苦涩的干笑出声,结果声音比鸭子被掐着嗓子还难听。你说我怎么这么胆小,都过去多少年了还会被吓到,我只好强迫自己抬头,对上你乌鸦羽毛一样黑的眼眶。

  

  谁知道你呢

  

  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哦,原来还有你呢,原来不只有我还没适应呢。但是为什么呢?

  

  你笑了好久,到我安顿好了行李,和爸妈都打过招呼了,你才停下来跟我说话。

  

  你笑着说“怎么办,我好像,真的还没有长大诶”。我听你这么说,感觉好高兴。唉,为什么会高兴呢?

  

  大概是因为我也还没有好好的长大吧,看到蜻蜓的脑袋搬了家,我还是会被吓得害怕。但是我又很庆幸,庆幸原来你也还没有长大。

  

  所以我也傻笑着说“嗯,我也是”。其实我骗你的。蜻蜓的脑袋到底会不会掉下来,其实我并不知道。但是你说过它会掉啊,所以我相信的不是蜻蜓而是你。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偷偷遐想了一会儿我还在的未来,发现原来,我还有一只永远不会掉脑袋的蜻蜓,和一只永远都想弄掉他脑袋的乌鸦,还有一个你和我。嗯,还不赖嘛。

  

  这些事情,等下次见面,我拉你去看小八的时候,再讲给你听好了。其实我还想问你,乌鸦、写字台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谁知道,没有谁知道…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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